他已79歲，在他身邊有4個特別的孩子。

    他們都還年幼，是他家保姆的兒女。6年前，保姆突然一去不歸。4個孩子怎么辦？

    保姆曾對他的母親體貼照顧，為了感恩，他收養了四個孩子，并成了他們的父親。

    6年來，為了孩子，他不僅花光了積蓄，還負債累累。如今，他與4個孩子組成一個特殊家庭。他們相依為命。

    前天下午，79歲的楊榮森，又來到重慶市第七人民醫院，看望燒傷住院的11歲兒子楊小虎。小虎是老楊最喜歡的孩子，也是最令他頭痛的一個。去年12月未，小虎逃學離家，不慎跌入某工廠的堿水池，后被好心人送到醫院。

    小虎胸部以下嚴重受傷，雙眼已近失明。現在傷情雖得到控制，但全身植皮需要高昂費用，老楊毫無辦法。

    整個下午，老楊守在小虎身邊。小虎睡著了，他佝僂著身子，垂著雙臂，呆呆地立在一旁。他臉上深深的皺紋，如溝壑般寫滿滄桑。

    快下班時，老楊悄悄離去，不想驚動任何人。3個女兒快要放學，他得準備晚飯。“家里還有3個娃娃，老大中午都沒錢吃飯。這些天，小虎的飯都是醫生護士給買的，醫療費也先由醫院墊付。”

    老楊曾是廚師，退休金500多元，按人口補齊低保，全家5口每月有1000元。6年來，他將全部精力給了4個孩子，不僅花光了僅有的兩三萬元積蓄，還四處欠債。借錢多，還錢少，親戚朋友們也逐漸冷淡下來。“我越來越老，都不知道哪天會突然離去，而他們卻越來越離不開我……”

    老楊現在住在大渡口區九宮廟街道九怡社區，一室一廳。他睡客廳床上，3個女孩則擠在臥室里，打地鋪。與其說是客廳不如說是個雜物間，“地鋪的床墊也是撿來的，比原來的床還軟和。”快10歲的楊靜說。

    緊挨地鋪的是一張用木板和矮凳架起的小桌。桌上有短到只能用指尖捏住的鉛筆頭、寫了好幾遍的作業本、一塊磨圓了角的三角尺。17歲的大姐楊玲，正領著妹妹楊靜，蹲在桌前講解作業。二姐楊磊則在客廳，盯著一臺圖象不清的電視，“搬了新家，花50塊錢買回來的。”老楊說。

    雖然條件苦，但還是充滿關愛。去年底小虎頑皮被燒傷，老楊疼在心里。“小虎這孩子最聰明，要是聽話一點兒就好了。他平時沒事給我剪指甲，撓背，家里東西壞了他弄一弄就好……”老楊逢人就講小虎的好話。

    另3個女孩，楊玲內向，不愛說話；楊磊性情孤辟，不愛搭理人；只有小妹妹楊靜最乖巧。老楊說，有一次在班里，老師要大家唱《世上只有媽媽好》，楊靜卻將媽媽換成爸爸，老師正奇怪時，楊靜卻振振有詞地說：“我沒有媽媽，爸爸對我最好。”幺妹雖乖巧，卻有先天性心臟病。沒法給她治病，老楊一直以來很內疚。

    楊玲話雖不多，但最懂事。每天早上，她第一個起床，給全家人做好早飯。因為家里窮，她主動把午飯給省了，每天只吃兩頓。如今高二的她，在班上成績10名以內。她說，即使有人資助大學學費，她也要先工作。“爸爸年世已高，不知道哪天就會離開我們，弟弟妹妹們不能沒有我。”

    4個孩中，只有楊玲對母親還留有印象。提起媽媽，她把頭埋進膝間啜泣。“想媽媽嗎？媽媽以前對你好嗎？”記者問。她點頭。“現在，爸爸好嗎？”她依舊點頭。

    現在，老楊對6年前收養他們有些后悔，“也許他們去福利院會過得更好一些。我在電視里看到，那兒條件不錯。至少他們不用擔心今后的日子。”

    討人喜歡的保姆

    說起老楊與這4個孩子，故事得回到10多年前。

    大約在1993年，老楊的母親長年臥床，無人照料，于是只好請保姆護理。楊母背上長滿褥瘡，“每天都要有人給母親擦身，換衣服。衣服都帶著血，很腥。先前的保姆適應不了，最后都走了。”正當他發愁時，熟人介紹了30來歲的貴州女子熊家花。熊很勤快，干活從不嫌臟嫌累，也不講條件。個頭接近一米七的熊，給楊母翻身擦洗，端屎端尿，做得很熟練。

    老楊離異多年，熊家花不僅包攬了全部家務，還善解人意。空閑時，她會跟楊母聊天，也會做兩道可口的家鄉菜。雖然如此，但熊很少提及自己的家世和過去。不過，體貼勤快的她，很快獲得了楊家的信任。

    老楊自述：那一兩年，我雖已退休，但并不常在家，每次回來，看到收拾得井井有條的屋子和神色頗好的母親，就很感動。覺得熊家花來了后，家里變得舒服了，能讓人放心。我母親更是喜歡這個勤快的保姆，執意要認其做干女兒。

    老楊為保姆接生

    盡管熊努力照顧楊母，但老人的身體還是每況愈下。1996年初，老楊覺得母親不久人世，提出自己陪伴她到最后，于是勸熊家花回家。“臨走前，我母親還依依不舍。我也親自將她送至火車站，并在工錢之外多拿了200元給她。”老楊回憶說

    老楊自述：但沒過兩三個月，她又回來了，還帶來3個孩子——兩女一兒。她說，她想在重慶找份工作，改變生活，并已在城郊的農村租房住下。

    幾個月后，我母親去世了。當時，我考慮到熊家花每天要進城打工，還要趕回城郊照顧孩子，就同意將家里空出的一間房，以每月50元的價格租給她。

    她每天清早出去打工，起初孩子沒上學，我就順便幫她照看。到了吃飯的時候，她沒有回家，我便會多弄點菜，給孩子們備上一口。漸漸地，她的工作越來越忙，時常很晚回家。我照看孩子的時候也越來越多。我也聽熊家花說，她換過很多工作，但具體做什么我沒有過問。

    但是，一年多后發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，對老楊后來的生活影響很大。熊家花又生了個女兒（現在快10歲的楊靜）。老楊記得，“那是個夜晚，我把心一橫，燒好開水，把剪刀和棉線在鹽水中消毒，就在家里幫她接生。”

    “這些年，我的親生子女都與我來往得少了，可能他們也在懷疑我與熊家花的關系。但那孩子真的不是我的。”老楊說。

    問及那段往事，老楊親生兒子、如今50歲的楊云表示：“家事不便多說，父親有選擇生活的權力，我們尊重他的選擇。”

    收養四個孩子

    孩子們漸漸長大，老楊位于大渡口新工一村151號的家也熱鬧起來。4個孩子給這個破舊的家帶來了哭鬧與歡笑。子女早已成家立業的老楊又有了兒孫繞膝的感覺。

    幸福總是短暫的。2007年5月7日，熊家花突然一去不歸。“頭幾天我還以為她有事外出，每天哄著孩子‘媽媽忙，明天就會回來’。”老楊說，日子一天天過去，熊家花依然音訊全無。慢慢地，大家才意識到，她不會回來了。

    老楊自述：孩子怎么辦？送回老家？送福利院？我總感覺不太好。那些天，我想了很多。最終，我決定把孩子留下。幾年前熊家花照我母親細致周到，從不嫌苦累。現在，就讓我幫她照看孩子好了，也算報恩。

    從此，70多歲的老楊和4個比他孫子還小的孩子，組成了這樣一個特殊的家庭。